赵淑庆:入学在高考之后
【作者简介】:赵淑庆,男,籍贯河北邢台,六十年代生人,出长于有塞外青城之称的内蒙古呼和浩特。
1987年毕业于西南交通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系。随后供职于铁路系统,从事与铁路运营相关的应用软件开发工作。
1997年6月赴日工作。在日期间,始终
于多种行业领域的信息处理系统的设计及研发项目业务。2005年开始专注于多种系统及网络监视中间件商品软件的研发及研发管理业务。在日期间曾回国工作一年,担任一家国内财政系大型IT公司的CTO。
现在主要从事产品软件PM研发管理,信息技术服务与标准化,系统咨询等高级信息技术服务及技术管理工作。
兴趣爱好广泛,喜欢读书、尤喜日本文学。也喜欢音乐及其他艺术及体育类鉴赏,闲时也喜爱游泳等活动。
**入学在高考之后
——谨贺交通大学百廿年诞辰誌念
文/赵淑庆(电算83级校友) 图/取自西南交大《笔尖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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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從四月初开始,一直惦记着五所交通大学百廿年华诞一事,以至于成为沉重的心事儿。
交通大学,是指
上海交通大学,
西安交通大学,
西南交通大学,
北京交通大学和
新竹交通大学(台湾)
这五所老牌工科院校,本是同根同源!
觉得应当有自己的祝愿形式,就想着写点啥,随在四月初起用了微信朋友圈。
写点啥呢,写长了没时间,太短又没啥劲儿。思来想去,将上大学时新生报到的一路上的种种奇葩事儿,记下来或许有点儿意思。
原计划写上五段,为一所交通学校献上一段,可写了第一段之后,因挤不出时间,就暂时放下了。
今天,自己的母校校庆大会已经开过,人,确实就有点急了。
最近才知道微信朋友圈上,文章字数有限制,这样的话五段极有可能收不住;又无公众号,只好放弃必须五段写完的生硬想法,按照(1),(2),…,(n)的顺序,直至写完为止。随后又想,不妨将高考"败走麦城"一战也纳入进来,那样或许就会更有趣些。
可那样的话,估计得有十多段,…希望在梅雨到来之前,能够连载完成。
我对这段文字的定位是记事。没有啥文学技法,主业繁忙, 客观上 也无那些时间去考究,基本上就是平铺直叙。 **
退休后会去写回忆录,但求留给后代一些念想。去回想自己曾经走过的路,自身经历的相对丰富或许会平添写读头儿,游离于主线之外,应当会有一些小故事和往日的记事来作辅助,也算作是正餐外的一些小菜儿来开胃,这段记事就算小菜儿之一吧。
人大出身的CCTV5的张斌是我喜爱的奇才,具有天才般新闻记者和专栏作家的敏锐及洞察力,其博客也是跟读多年,几乎是篇篇精品。他有一句话是说,養成写字的习惯。
(2016年5月16日 于日本家中)**
一、 踏上求学路 郑州首失联
行李放好后不久,在一声長笛声后,我们乘坐的开往成都方向的下行列车,便缓缓地驶离了北京站。
虽说我们签到的是直达成都的特快,而从北京到成都路途遥远,列车需运行三十多个小时方可到达。途中
我们计划要在西安下车,停留一天。那时候的人好皮实,这么长时间的硬座待遇,可压根儿就是不觉得苦。
我和H坐对面,座位靠着窗户,是能说会道的H与邻座大娘调换的。
没过多久,列车便驶入了河北地界,也就三四个小时光景,列车已经先后驶过了大站的保定车站和石家庄车站。
一路呈现在眼前的车外风光已是典型的冀中风貌,豊收后的田间景象令人心情舒畅,秋高气爽。远处田间丝丝缕缕的焼麦杆儿的淡淡的青烟及飘入车厢内的那种味道也让人心绪安宁。
在车轮与铁轨摩擦出的有节律的声响中,列车在急速向前奔驰着……
离开呼和浩特时,老爹和老娘还不忘集中给我补上了家史中我尚不知晓的部分。老爹还特别咛嘱我说,老家所在地的火车站是个叫冯村的小站,直快和特快是根本不停车的。今后若是想去时,当是下行列车需從石家庄倒成慢车;如果是上行列车则需從邯郸坐车,这些都被我一一记在心里。
在呼和浩特站买火车票时,從呼和浩特站到峨眉站由于里程距离的关系,票上标记着可签数回,限七日内到达有効。因有H带我一路同行,计划途中分别在北京,西安和成都各住上一晚,故此这次初次入川求学的行程中,并不能满足回趟父母老家河北邢台的愿望,这一点我内心也是清楚的。
一路上,H依然是此前印象中的健谈。
是呀,人家刚在西南交通大学毕业,已经是社会上的人,并留校工作,不牛那才怪呢。只是H的言谈方式极易给对方留下说教感印象。在列车的行进途中,H重复交代说我们的下一站将是西安,其同班的陕西籍同学将会到西安火车站去接我们。
疾驰着的列车从冀中进入到冀南后不久,便逼近了冀中重镇,古城邯郸。
车在邯郸途中停车时,我下车为俺俩买了些吃食。人站在站台上,惊叹于站台上商贩的叫卖口音与俺家父母及其子女们间对话的口音几无二致!口音的代代相传实在是太过可怕!可又一想,是呀,邢台与邯郸间本来就相隔不远嘛。
下午三点多钟吧,列车驶入了郑州车站。
停车前车内广播说列车将停车24分钟,我问H说你下车吗?不下车,H说。我说那我上站台上去活动活动去,H说,你去吧,快点返回,千万别误了上車。知道了,知道了!我大声地保证道。
下了車,到底还是车外呀,顿感空气清新了许多。所坐的列车停在距离出站口最近一侧的轨道上,爬在轨道上在懒懒地休息着,几个穿铁路制服的铁路工人在给列车上水。
出站的人很多,我边活动着上肢边向出站口方向漫无目的地闲溜着,可能还是内心野性作崇吧,何不出站去看看呢?自己寻思着。对,主意拿定,再看了一下腕表,没事儿,距离发车的时间还有近二十分钟呢!哈哈,出去看看挺美,回来后也好給H讲讲我的见闻!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通过出站口,一个人真的就出了郑州车站。
站前广场对面有一整排一个挨着一个的店铺。
我就想,对,到里边逛逛去,主意拿定后不久便走进了一家小百货店模样的杂货铺铺。店铺店面不大,顾客熙熙攘攘,气氛挺好,飘进耳朵里的,是让我倍感亲切的与我家内部成员间讲的那种跟邢台口音很近似的河南话音。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俺是看见什么都新鲜,什么物品都觉得美好!
不经意间,看到一把精美的小刀。按照八十年代初期那时人们的审美sence,那绝对是做工精致。木柄,刀身形状也是分外精巧,一看价格竟然是二块五啊!老天爷,这么贵呀!
可一转念又想,这可值!这得买!决心下定后随召呼售货员大姐说我要买这刀。付款时左右好几人也在等着付款,人们也不排队,在回答不要发票并付完款后,由于心里惦记着列车的开车时间,脚下动作陡然间加快,心满意足地拿着连包装都未打开的心爱小刀向店门外走去,…,小伙子,你等一下,你还没付钱呢!!
… …
可是,尽管我声嘶力竭地努力申辩说明着,前后经纬的还原,也无助于我冤情的洗白。
阴沟里翻船!
那之后,在前后十几分钟时间里,经过对货票等店内内部多种票据、账本的核对,那售货员大姐及其同事最终确认了我的"无罪",确信钱款他们确实是已经收了的……。言谢后,從这一突如其来的"恶梦"般中醒来的我,猛然间再次意识到了火车的发车时间,人是明显感觉到血直往头上涌,随后快速离开那间店铺,哦,My
god,我发疯般地迅速穿过站前广场,向车站检票口方向冲去……当再次进站后,压根就没见到那列车,……她娘的,火车她,她跑了。
……
现在想想那该是种怎样的感受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初次远离家鄉,就这样被列车无情地甩下了。
我看到了那车远远的背影……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思绪也是高开低走,俺人也渐渐地开始恢复了平静,慢慢开始回到现实中来。定下心来想了一想,又摸了摸口袋,钱,没错,还都在身上,近半年生活费的"巨款"依然在我出发前、由俺娘在我内裤上新绷上的小兜里静悄悄地躺着,厚厚一大叠呢!
那就没啥了不起的,男子汉可不兴哭鼻子哟!
尽管当时确实是有点想哭!行李虽然不在身边,丢不了,车上不还有H呢吗?!哼,都怪你,你要是开始坚持不让我下车,我哪里会落到眼下这步田地?监护不力,哼!活该!这种幸灾乐祸还是带来我些扎扎实实的快乐。行李嘛,那也就只好拜托H大哥您受累了。
就这样,悻悻的我只好再次走出了郑州车站。
来到了车站的售票室,因与H之前商定的下一站是西安站,一番询问后,只好让售票员阿姨给改签为1个多小时后的、途经西安的普快列车。
签好后出了售票室后,又在站前小摊儿买了一副卷饼吃。后来知道那应是名冠中原的河南灌饼的普及版,其实…,难言美味。可能是受到列车跑掉的强烈刺激,这回俺人是早早就进了候车大厅,等候着检票时刻的到来。
数十分钟后,我,又坐上了开往西安方向的列车。
运行数小时后,列车终于驶进了古城西安的火车站。
下车后,随着人流走出了西安火车站。随后来到了候车室,期待奇迹般地能够见到H……可是没有能看到他。
之后我只好来到售票室询问下一班开往成都方向的列车时间,得知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到,考虑到H会有来车站寻找的可能性,在让售票员签了这个车次后,我再次来到西安火车站候车室寻找,仍没能在候车室发现H。
没办法,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肚子也是早就开始抗议了。于是,漫无边际地向人流多的方向走去。
街上很是热闹,与其说是初秋、不如说是盛夏。燥热下,你会明白,秋老虎依然是威风凛凛。
街道上有各种瓜摊和水果店,风味小吃及西安当地的多种特色餐饮,看上去要较家乡呼和浩特似乎丰富一些。现在可以回想起来途中吃到的主要食物有,两牙正宗新疆哈密瓜(是那种長圆型的,未切开时是那种像橄榄球的型状,家鄉内蒙河套地区也产有一种甜瓜,基本呈标准圆形,极为香甜,与这种新疆哈密瓜口感不同,应当是各具特色),一个将熟肉切碎后夹入用刀片分开馍中的、很是好吃的特种焙子(没错,是肉夹馍,那是多年后公务出差时再访西安时才知道的正规叫法)…,其它应该还有一些,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好些细节已然彻底回想不起来了。
晚上该怎么办呢?那时无单位介绍信又不能住宿,入学通知书又在背包里,而背包并没随身是在火车上。心里还是惦记着没准儿晚上H会去西安站寻找,就这样在吃了些东西后,再次返回了西安火车站。
西安站内候车大厅里,躺椅座位上,到处是呈各种様态的旅客,东倒西歪,空気很差,处处迷漫着浓重的臭脚丫子味儿。好在车站破旧,自然也就通风漏气。找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车站入口处找到了一容身的地儿,人是好歹挤坐下了来。就这样,先前我是一直坐着,因为只有坐着的空间。后半夜,長椅上的地方总算出现了些许松動,人也就能半躺了下来。
过不多久,这个心身劳累、疲乏到极点的少年便沉沉地睡去,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二、 梦中忆高考 梦醒喜重逢
進入高中後不久,学校开始了文理科班的划分。
各个任课老师们之间展开的文理科班生源的争夺也就日渐白热化。
当时有一句话是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与更早的一句的、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开始事实上真刀真枪地去较劲抗衡。
对于大多数高中学生们来说,基本上就是当然要尽可能地去理科班。数理化功课不好时,实在是万不得已时,没办法才会退而求其次地去文科班。高中的语文老师姓侯,一位五十开外的女老师,脑门很高,器宇不凡。我猜想侯老师出身绝非小家碧玉,应是大家闺秀。侯老师走起路来,腿脚有点跛。她早年辅仁大学毕业,其夫婦双方原来均为新华社内蒙分社的人,文革早期双双被打成右派什么的,侯老师不久后便脱离了新闻战线调进了我们学校。当她担任我们语文任課老师时,已为自治区远近闻名的特级语文老师。
几个回合下来,侯老师就盯上了我。
那时,学校时兴各科任课老师将自认为孺子可教的、少则三两个多则十几人的学生,等到周六周日时召至老师家自己家中或是班教室去,专门开小灶。有时也称做XX课外小组,如数学课外小组。
我数学
"发家"最早,那时数学课外活动的主讲内容,是当时那套曾在77年全国恢复高考前出版的、面向社会青年自学用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数学教本。活动时,主要是由老师讲解一些有代表性的习题,如三角呀、几何及解析几何等。这当中,主科中唯一例外的几乎只有政治和语文。语文侯老师是压根儿就没开過什么课外小组,但是侯老师曾经让其儿子(我同级同学,后由于白血病高中阶段早逝)将我叫至家中,指着她家书房占两面墙的、拥有庞大藏书量的书柜说,她的什么书我都可以借。听后,虽说当时我特别想借几本苏俄、英法的文学作品。可我就是自始至终都没好意思开口,也不知是为什么。或许原因之一就是当时门门功课开花,又均在三甲之内,同时又热衷各种活动,已然闪不出啥供阅读用的闲暇时间,那时物理超好,尤其是力学,有那种悟性。
那时,我有一句"名言",是说对于理科班的学生来说,考得上考不上大学、仅看物理就够了。我的"理论依据"是数学好物理未必好,物理好数学却是差不了。此言一出,为当时我的班主任兼物理任课老师陈老师大为赞赏,认为观点新颖、称这孩子有洞察力。其实神马洞察力呀,我初中时大量成绩上佳的女同学,在高中时掉队的一大规律就是栽在了这个物理上。不过回头想,我还是应被归类于善于总结的那一类人中去的。
当时语文侯老师曾力劝俺学文科,她给出的理由大概是说,思维开放,有思想,有深度,将来应成为新闻记者呀律师呀什么的,学理工的话狭窄了,是屈才,是会后悔的!在老师们的"拔河"大战中,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还分别专门进行了加固性家访,以稳固理科班的统一战线阵营。
家访时老师们再三强调了数理化功课这么好,男孩子应去学理工的重要。 对于老师们的说教,父母也只有点头称是。
于是,我就被铁定心地继续留在了理科班。
临近高考前,我的年级排名大致是在1-3名间飘忽不定。
高考前,还特意去了趟当时看是挺牛的内蒙古大学去看了看。当时内大有一宣传词儿是说,内大的学生后劲儿大。我就心里暗想,那还是不行呗,行的话,该学到的都学到手了,便是不会出现神马后劲学说的;就在开始写这篇记事的前些天,我才知道在教育界轰雷贯、耳好评如潮的上海交大的大哥大张杰校长(人们喜欢称他为杰哥),其本科和研究生就是在此校度过(笑),早知道我也就安心于考入内大(再笑))。无论怎样,实地考察一圈能后就想,能进这样的大学也就心满意足了。
班主任陈老师知道后说,至少你也得给我将南开推开(他强调的是南开并不难开),语文侯老师说你该进人大。
我的个妈,谁说当时尚不知全国高校的排名情况,可至少南开和人大,我可是大致知道其分量的。
……
进入高一后不久,由于父亲前後工作单位之间的住房上的调整,我家搬离了文化宫街四号大院,住进了位于市区最中央的新华书店后院的一排平房里。共三间平房,其中两间挨着,与另一间房之间隔着几户,这一间房的一间,由我一个人住。翻過房前的红砖高墙,就是塞外青城的最大的公园了。
高考时,我们的考点是在市一中,位于当时人口密度最大也最热闹的旧城区(现名玉泉区)。旧城区与我中学所在的回民区邻接。作为我校精英的、排名在前十几名的大都处于同一考场教室。
第一门考试科目是语文。始终将我看成个才的语文侯老师,在一中考场外学校大门入口处还专门嘱咐我说,不要紧张,你作文实力那么强。老师说的不假,两次模考120分满分的卷子一次一百零几,一次一百一十几,更得意的是高中后期作文几乎篇篇是范文,所以正常发挥就应是高分!
语文考试准时开始。
考试开始后,头脑中还想着因家庭出身姐姐们遭遇的种种坎坷经历,成败在此一举。重度心理负荷下,人就开始变形,握着笔的手不停地颤抖,精力也难以集中,眼睛盯着卷子发僵,总是拘泥于一些小问题上反复验证,不停地计算着可能已获得的分数,导致的恶果就是为后面的作文未能闪出必要的作文立意及成文时间。又赶上那年高考的作文题是在这里挖几下后又到别处再去挖的一副图画,题目是问你的观后感想。时间紧迫,草草成文,字迹也是可想而知。字迹应是介乎于行书和草书之间。
考完后,在骑车回家的路中,思绪还未从语文考试当中脱离出来。开始一幕幕地回放,随之心情沉闷,郁郁寡欢。我就感到,语文,这下是要栽了……写就的作文粗糙不说,立意上也远未达到平时的境界,不仅如此,还有走题跑偏的嫌疑。
接下来两天半的其他六门考试中,心里虽说相对静了下来,可总体感觉还是不理想,未能发挥正常时的水准。其中,感觉较好的是物理和生物。物理考试时,我是从最后面一题开始往前做,最后那道题目好像是针对一在圆锥体斜面上转动着的球体,分别求出匀速时及当加速绕行至与斜面分离时,应力关系及能量守恒的相互关系。考完了与同学们核对,绝大多数都没有时间去做或是最多只是做了这最后一道题的匀速时的问答题目,我便知道,这物理,定是高分无疑。
那时好像是生物和外语合起来才是100分(英语满分70分,生物满分30分?)生物考题中有一道题目是让简述实验室中如何测定青蛙反射时的步骤的,自信那步骤也是写得顺序严谨、风雨不透的。
其余的科目应当说都没有考出正常水平。造成这种结果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重点班的这些个"学霸"间,当时弥漫着一种“不良”风气,就是考试时谁早交卷就显得谁牛气,七门科目考试中我是所在考场教室中至少三次第一个交卷的。做完后根本不检查,化学及最后的一门外语竟然都是离结束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就早早地交了卷,仅仅是为了在同学们面前显示自己有多牛B,好可笑是吧?!
此外,还有一种也算是讲得通的原因`更是强化了这种可笑。这便是,有多名同学中的父亲与老爹在同一单位,却大都在学习上都属于犬子,我早出来或许有气一气因家庭出身好、在单位不可一世的那些虎父们的一向炫耀高傲的心理,也好为我那可怜老爹出出气(笑)。
高考后的自我感觉虽说不好,但上个什么重点院校还是绰绰有余的吧,我想。况且不是还有自治区的省级三好学生的象征性加分呢吗!
高考结束后也就不到两周吧,分数还没下来,已经到不得不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了。
当时,每个考生,重点院校可添报两所大学。其中,每个学校允许填报两个志愿专业。我填写的第一志愿是浙江大学。为什么选了浙大,原因很简单,仅是因为浙大的招生简章寄到了学校,被贴在教室的后黑板上。我的很多老师都分不清是家乡的内大好,还是杭州的浙大好,现在想想十分好笑呢吧!所填报的志愿是遗传工程专业,之所以选择遗传工程,除去DNA等相关生物工程知识,极大地满足着我的求知欲、刺激着我的好奇心外,我是在心底里,朦胧中,感觉将来拿个手术刀什么的,把别人的肚皮划开,摘除病患后,再给他/她缝上,觉得也是蛮威武的。
可是这一想法迅速遭到了家人,尤其是姐姐们这些个丫头片子们的强烈反对。说是学医的话,将来当医生,整天与死人打交道,那多可怕呀。况且医院环境中细菌太多,白求恩不就是因为细菌感染而牺牲的吗,等等。
正当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之时,数学任课老师特意来了趟我家,说男孩子还是去学工去吧,最好去学当时最时髦的计算机去。
好吧,不学医也行吧。那就找个近亲结婚也行,生物课有关DNA的知识让我迷恋。
所以第一志愿学校栏里,填写浙大时郑重写下了"遗传工程"。后来才知道此专业为浙大当年录取分数要求最高的大热门专业,由此也可看出当时我的不知天高地厚。在志愿表格上的,当所志愿的专业未被录取是否服从其它专业调节调剂时,我牛B哄哄地写下了"不服从"。
在填写第二个重点院校处,杭州去不了,西湖看不到,那也得至少是风景秀丽的地方,我想。恰好,这时想起了同样贴在教室后面西南交大的彩色印刷的招生海报。单是海报中那操场,看着就挺迷人的,好像球场是红色的土壤。能在那上面踢球该有多带劲,况且那作为省级三好生的奖品中还有颗崭新的黑白相间的国标比赛用球,正好排上用场呢。
哈哈,美!
就这样,第二志愿处一笔一划地又填写上"西南交通大学",紧接着,在同一行的专业处填写上了"电子计算技术"(入学后知道这专业在校内被简称为电算。当时还不知道这专业在铁路内的地位,至少在俺毕业后旅日前,在铁路内各专业技术当中,这,就是处于扎扎实实的鸡肋地位,正房没门,二奶不是,连小三地位都地位难保(大笑,开怀地))。
依稀记得似乎也是有第二专业选择,如果确实的话,那应选的是工业与民用建筑(校内简称为工民建)。入学后很快便知俺们那年平均第一高分专业是电算,第二就是工民建。83年全校的入学最高分者就出现在俺班,那是个来自安徽无为的小子。
入校后知道83级的所有入学新生中,那一年来自内蒙的共计18名。学工民建的是一车姓丫头,与歌王自控83的薛明一同来自内蒙古包头。
我其实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在填报了志愿后,隐隐觉得浙大可能没戏。
填报志愿后不久,分数也下来了。比自我评估高了一点儿,应当属于高考失败一族。学校教师们在互通信息后说,我的物理成绩应是学校所在旧城区的学校中排名第一,生物是29分,距离满分差一分,在校内考生中排名第一。别的也就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了。
尽管如此,在学校内部排名还能排第二,曾与我高中时期一直并驾齐驱的三甲中的另两位,也都发挥的大失水准,还就是我还勉强保留住了三甲的地位,避免了被血洗的尴尬。新三甲中的另两位是属于异军突起型的新锐。
现在想想,如果高考前像我这样的、自懂事起就背负者父辈甚至祖辈的地富反坏右家庭成分而成长起来的下一代狗崽子们,如若考前能够接受必要的心理辅导,其结果肯定会大不相同的。特别是像我这样自上小学开始,各个方面都是标兵,如果不是政审不合格高三即会入党的"上进好青年"。
接下来,便是到了发放通知书的等待和期盼的"季节"。
按照老师们的评估,可以上全国重点大学的、我们班应有十多名,我排名第二,自然也是可以上的喽,哈哈。上了大学会是啥感觉呢?!
当时,家庭成分出身论已经被弱化了许多,不像我的姐姐们,在恢复高考后的77级及78级,打个比方吧,那时如果最终要录取3名,初选则会按照5名的样子去初选,那分母中没有最终成为分子的、被淘汰下来的2名就是,最后或是分数较低或是因家庭出身成分等而成为录取考核时的重要判断和分离对象。
接下来,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都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却没能收到。
接着,属于非重点院校的录取新生们的也开始相继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是稳不住了。家里人也急了。虽说当时家庭出身、家庭成分已不像俺姐姐她们那时再"被看重",可父母依然会嘀咕,莫非仍然是由于父母出身的成份问题,而使这家中老小又是唯一的男孩受到了影响,为啥同样是重点院校,知道的人都陆陆续续先后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的呢?
烦躁中,不愿天天待在家中待着死耗着,心情烦躁,寝食自然难安。于是,便去一家家的同学家去玩,到了饭点,也不回家,走哪儿就霸道地吃在哪儿,虽让我是他们的班长兼团支书呢。反正同学的家长们见到我都是高兴的不得了(高中是叫回民中学,所以大量的同学是回族。回族家的饭,那味道真是叫牛,尤其是对于茴香呀孜然等调味料的运用,特别是油炸食品,味道和火候,厚度与温度,那真是家家户户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就在这遥遥无期度日如年的等待中,终于有一天,在篮球场上正投着篮的我,等到了邮差,拿到了西南交通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至今俺还清楚地记得被大地主成分压了一辈子的老爹在用颤抖的双手捧着入学通知书时的样态,一遍遍地端详着,热泪从老爹眼中不停溢出时的情景。
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不久以后,就得赶赴四川峨眉去新生入学了。
第一次让我一个人入川求学,说实在的,家里人是太不放心。尽管我是家中老小又是唯一男孩儿,可自从懂事后开始,从来对自己都是高标准严要求,也从不让家人费心操心。尽管有着初中毕业时因拗不过我的死缠烂打,老爹从所在单位物资局给我找两位同事的孩子,与这两位兄长哥哥一道,从长春一汽经北京,坐爬装货车押解数百米长的解放牌汽车专列回内蒙的传奇经历,以及高中毕业前数次一人上京的经历。可是毕竟,对于内蒙来说,那时,四川那是太遥远了。
老爹说那由他来送我吧,老娘觉得那样花销太大,面露难色。于是姐姐们就四处打听,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同俺路上作伴一同赴川求学的人。几天后很快有了结果,那人是姐姐同学的同学的同学,说是刚好大学毕业并留校任教,这人便是前面谈及的H。这下家人总算彻底放心了。
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离家前的各种准备。
这期间还在姐姐同学的同学的家,同H第一次见了面,H个不高,人很精炼,非常健谈,当时其口音中已经感受不到多少我们那城市的口音特征,后来觉得那应是东北话+北京话+四川话混合以后,再去求普通话后的结果。
老爹将家中他曾在五七干校唐山学习班时亲手做的两只大木箱中的一只作为我的最大的行李箱(那是后话了,入学后我也从来不曾在母校内见到过那样大的、学生用的"行李箱",至少在2号大板楼3层内肯定是绝无仅有的老大
"巨无霸")。
不几日,父母和姐姐们就装了满满一箱子东西,老爹将他钟爱的前一年刚做好的呢子中山装也送了我(可惜呀,入学后一直没来得及穿,一直在箱子底儿待着,当第三年头上拿出时,潮湿的峨眉已经让它的领子上长出了绿毛儿)。
接下来,就是和H一同去买车票,买了票并签好车次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个长得像是个小棺材似得木箱子走发铁路发往四川的峨眉。现在依然清晰记得,当时我们那小城市里尚无出租车,是大姐夫从工厂里借了辆三轮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蹬到火车站去的。
翌日,是我和H出发日子了。
家人都要到车站去送,我不愿意,怕他们受不了会哭。
最后家里的一致意见就是,老娘就不要去车站了。要离开家门时,老娘又变卦了,她也非要去车站去送,理由是她没有什么经受不住的,话都扯到了她一生生了九个孩子,前五个全故去了,她也扛住了,没有神经,也就没有什么事儿经受不住的云云(以前就曾听老娘讲,她故去的五个孩子是由于战乱,疾病,营养等等原因,所以存活下来的就是后面四个中的三个姐姐和我),最后也就只好满足了她。
就这样,黄昏时分,我和H所乘坐的列车驶离了那座我生长的塞外古城,呼和浩特。
第二天黎明时分列车到达了北京站,在北京H的大学同学王哥家住了一个晚上。日后屡试不爽的我的看家家常菜中的凉拌黄瓜,是的,就是蛇形黄瓜的刀法,便是言传身教于王哥。
第二天我们便坐上了开往成都方向的列车。
那之后,便是您此前看到的,在郑州车站,由于误点,我被列车无情地甩了,之后跌跌撞撞地总算是挨到了我们约好的第二个要住留的地方-古城西安。
就这样,当睡梦中的意识流刚刚走到几个小时前吃到过的那好吃的夹着碎熟肉的肉夹馍时,我被人推醒了。 揉眼观瞧,眼前浮现出的正是H的那张脸,他正笑眯眯地注视着我。
三、镐京再失联 独孤赴蓉城
这是一张多么令人亲切的脸啊。
尽管H绝对算不得美男,嘴部凸出得还有点难看,但是对于此刻的我而言,生动极了。
H,他可不就是我的日思夜想的亲人吗。
…… ……
H手里还拿着我的随身背包,H解释说怕我会有什么急用,见到我后也好让我第一时间可以用得上,不愧是大哥呀!考虑问题,那就是周全!不服不行!我在喋喋不休的致歉的同时,赶忙将自己的背包接了过来。
H说他主要是担心我身上没钱。听后,除去感动还是感动。
寒暄过后,我简要向H汇报了未能赶上火车的原因。H边听边慰藉了我两句,尽管我从H的流露出的眼神中还是能够读解到明显的责备。H说,昨天晚上他还来过车站,但没有找到我。敢情,他到那时我尚在路上坐着火车跑着呢。我俩儿边走边聊,顺便签了第二天上午离开西安去成都的列车车次。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跟着H走出了西安车站。
H交代说我们这就坐bus赶往市郊他同学那里,其同学的宿舍就在其所工作工厂的厂区里,还说晚上我们就住在他同学那里。H说他同学在市郊的一个铁路系统内的工厂里,得坐四五十分钟的bus,另外,得在大差市还是钟楼,还是它们之间的哪一站倒车。时间久远,到底是哪一站,已然不能清晰回忆起来了,不过,这站名并不重要,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不至于去纠缠,索性咱们就将这需要下车中转的bus
stop叫做S站吧。
到达公交车站后,我们排在了长长的等待上车的乘客队伍的末尾,人们都是大包小包的,携带着各种各样的行李。 bus很快就开来了。
现在也不记得当时火车站这站是不是首发站了,总之是等排到该我们上车时,那bus已经处于严重超员状态。H在我前面努力想登上去,我在后面推着他,H自然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总算是从后门挤上了车。这时,我将背包拿在手里,狠劲地也想着挤上去,可怎么也挤不上去,……这时看到中门突然间也被打开,我竭力地边回转着身、边扭过头,一边是说我从bus中门那边上,一边打着手势竭力向H比划着强调着。H示意他明白了,我也终于从中门挤上了车。
车内,拥挤得身体都很难站稳,陕西地界内的各种方言,还有些河南等地的口音也都同时汇入耳际。人,很快就被挤得全身冒汗了。在摇摇晃晃的拥挤中,bus是到了一站又一站。H曾跟我讲过须坐五站地后下车再倒车。H呢,我是彻底看不到他人影。那吵杂声中若非两三米内的近距离,你即使是吼,对方也未必能听得到。不久,bus从一个古城门模样的建筑穿行而过,几乎同时听到了"钟楼"的什么声音,是该下车了吧,垫着脚尖儿尽力回转身去,向H所在的车后门那边望去,依然是看不到H的身影…
车停了,不行,车已经停过五六次了吧?!得该下车了。决意后,我便奋勇地挤开挡在车门前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总算是挤下了车。
车门关闭后,bus紧跟着就又起动了。我定好身形,随即向被车轮卷起的尘土笼罩着的、从车后门下来的人群中望去,……,没有看到H,我的天呀!
在一两分钟脑袋一片空白之后,受到强烈刺激的思维也略微清醒了些,没错,H,他一定是在我下的bus站的下一站才下车。赶紧的,得赶紧赶到下一站去。正在这时,又开来了一辆bus,旋即上车,待车到下一站停车时赶紧挤下车来一看,没有见到H,这时的我真是呆住了。
就这样,往复折腾了三四回,不见H的踪影。
绝望中,我就想,H会不会直接返回西安车站去找我呢?
上午11点多钟,我只好坐bus返回了西安车站。接着,我将候车室和售票处望眼欲穿地看了个遍,一遍遍地寻找,没有发现H的任何踪迹。其间,还依赖了人家车站内的广播寻人,依然是没有任何效果。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这时真是又累又饿,……也只好走出车站。在站前不远处吃了碗酸辣汤水饺,香是香,美中不足是挺辣的。仓促吃了些食物后,我,孤零零的一人,再次返回西安火车站。再细细地找了一遍,站里站外,仍没有找到H。
终于,我对在西安能够再次见到H这件事情,是彻底失去了信心……
于是,我只好再次走进车站售票处,将同H一起已经在上午签好了的明日的列车车次改签为今日下午发车的开往成都的直快列车。在开始检票前,又在西安站里里外外地继续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
最后,又从背包里掏出本子写了个信息,告诉H由于找不到他,我下午乘坐xxx次列车,只好先行赶往成都了,等等。写好后撕扯下来,将纸条固定在联络信息栏中的比较明显的地方。随后,进站、检票、上车。不久,列车便开动了。
列车先是向西行进,过不多久, 便向着西南方向疾驰而下……
记不得是什么时间了,列车进入了秦岭山脉区间。
不多久,景象全变了。
离开家乡内蒙时已是典型的秋季,收割早已完成,瓜果早已上市,早晚温差也在急剧加大。两天前坐火车穿越华北平原时,列车两侧的农田里也尚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秋收后期的乡村景象。可是在这里,特别是当列车快穿越过秦岭时,依然是郁郁葱葱。
很快,列车便驶入了四川地界……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果不是高考制度的恢复,一个北国塞外长大的孩子,入川求学这样的事情,确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列车的两侧,掠过的是一片片绿色的田野。
真是天府之国呀!
当列车快到广元车站前时,疲劳异常的我沉沉地睡着了。
……
出发前,从老爹给我准备好的地图册中,先期调查了本次入川的经过路线,特别是广元和绵阳,曾经期盼能够在列车白天经过的时候,坐在列车上能够看看这些巴蜀重镇的周边风貌和风土人情,可是因为人睡着了,啥都没能瞧得见。
第二天,在列车刹车时带来的倔强震动和烦躁声响当中,几日间经历了种种物事的我,从沉睡中醒来了。
没错,列车已到德阳车站,正值中间停车。下去了很多旅客,又上来了许多旅客。也上来了很多背着竹篓的衣着朴素的农民。其中,也有带着孩子的妇女,也有老人。很快,车又开动了,车厢里一下子喧闹了许多。看着他们,听着他们那抑扬顿挫话音的川音川味,我基本已经感觉得到,这当是片民风淳朴的风土……
又过去了一会儿,车内广播成都站就要到了,请旅客们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成都,终于到了!跟着自己的,除去背包,也没啥行李,赶忙出站。
早年去长春呀北京的时候,老爹就曾叮嘱过我,到了一个新地方要先买一张当地的地图,后来这也演变成我终生的习惯。
出站后很快就买了张成都市区图。又从背包中拿出随学校入学通知书一起邮寄来的、西南交通大学成都分部的所在地等的说明资料,按图索骥,不久就基本上搞清了学校成都分部的大体方位。不算费事,边走边比寻,较为顺利地来到了分部。
住宿登记时,应服务台工作人员的要求,我出示了母校的入学通知书,操四川方言的前台工作人员大姐问我住几天,我计算了一下说,应是住两个晚上。此前我和H商定好的、乘坐从成都到峨眉的火车的慢车发车时间,就应当是在这第二个晚上过去后的白天那一天的逼近晌午时分。
手续办好后跟着服务员来到客房,是几人间已经记不清了,进了房间,最刺激的一件事儿是床的上方悬着顶蚊帐。新鲜,噢,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呀!这,以前,只是在小说中才见过。
人,已很是疲劳。从离开北京,就没有好好睡过,衣服也没有换过。澡,对,得洗澡,人是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汗,感觉皮肤上早已出现了一层粘膜,非常不爽。可是不行,刚才服务员交待过了,现在还不能澡,还不到洗澡时间。今天的早餐也没吃,天儿,已经快是晌午了。
俺琢磨着还是先出去看看去吧。带上地图,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开头还一边查看着地图一边走着。不一会人就烦了,反正到哪儿都是初来乍到。随后就近走上了一条挺漂亮的街道,边走边看,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
想想吃些什么呢?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家接着一家的餐馆,有几家看着挺高档,估计价格不菲吧,虽说身上带着的钱不少,可那确是穷家富路呀,不可乱造!边走边打量着,琢磨着,最后走进了一家外面好像是煮着一锅豆腐的(后来知道这是在加着热的"豆花")、营业时门板已经被取下的那种"开放式"小餐馆。当时改革开放还没几年,尚属初期,饭店的经营形式主要有国营,集体,个体之分,估计,那时,全国基本上都是一个样。俺进的这家估计应是属于集体经营形式的。
落座后,看了菜单。初来乍到,四川话咱基本听不懂,但是字,咱还是认识的。可是菜名归菜名,看后也无甚反应。年少时,因家庭的经济条件所限,在家乡时几乎就没咋留下下馆子的记忆。只有当运动员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运动会时才能胡吃海喝上几天,肚中确实是没啥油水。尤其是在哪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正值年少,买什么几乎都是供给制,肚里缺少油水,因此当时大院里的喜好逗乐的大人们,有时候,会截住时任小学大队长、标准好少年的咱来逗乐,问,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呀?不说不让走,
"找个卖肉的"
情急之下,这话已然脱口而出。因为那时大院中,与俺家同一排平房住着的有一位阿姨,她是饭店的,整天从饭店里往家中带些熟肉或肉菜,这在当时让我及我的一帮院中小伙伴们羡慕不已,馋的口水直流,因此才会有那番直白表露。本来就由于功课学习好,表现上佳、好事坏事都始终是院中同龄孩子群中的楷模的我,由于这句"高风亮节"惊世骇俗般的话语的抛出,就更加在院内臭名远扬了。
折腾良久,最后要了个宫保鸡丁,一个素炒青菜,一碗汤和一碗米饭。因为是真的饿了,很快就在辣酥酥的口感中,狼吞虎咽地将菜饭吃了个精光。菜很香,比俺娘那两下子强多了。
辣,并快乐着。
"酒足饭饱"后,结账走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看这,瞧瞧那,看到的满是新鲜。
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又一家的茶馆,挂着各色牌匾的商铺,店铺,水果干果摊儿,和仍是穿着夏季服装、悠闲地走在街上的安逸的人们……
与我生长的那塞外小城相比,对于初来乍到成都的我来说,成都于我的冲击,无疑是深刻的。不过就是到达成都的第一天,成都就留给了我以下的初步印象:
【城市温馨】单是那街道两侧的法国梧桐就给这个城市留下了许多浪漫的空间和人文的暖意。
【生活安逸】当然"安逸"这种精到的表达都是后来才学会的。然而当初的感觉与这词实在是吻合,如果是由两个字组成的词汇的话,不会比这"安逸"更加准确精到。
【热情好客】性格豪爽而仗义。
【书法家众多】你看看成都街头店铺的那各色牌匾,你便会晓得郭老(沫若)早年讲四川书法家众多完全用不着找他题字的话,那绝非客套。
【美女】不是一般的多,实在是太多。男孩们也是眉清目秀者居多。这不奇怪,美女还不得女人和男人一起生呀,男人长得太差,咋出美女呀是吧?
【成都方言】绵柔悦耳,抑扬顿挫。尤其是当女孩子讲话时。
闲逛着,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暗了下来,又感到肚子饿了。
街的斜对面,有家店铺在卖酸辣粉的,顾客挺多,我就走进这家要了一碗酸辣粉和一个烧饼模样的面食,有些芝麻附在上面。
开始吃时,问题马上就来了。这酸辣粉要较午餐时的宫保鸡丁辣出许多,虽然很香,辣的却是受不了,就向店里的人要了碗白开水。途中本想放弃,不吃了,可又一想,这不是糟蹋钱呢吗,莫非还能辣死不成?火辣中,总算把"烧饼"和酸辣粉吞进了肚里……
在返回交大成都分部的路上,我多次出现了迷路。这一来是因为人是处于闲逛状态,回去的路,并没有刻意去记,不知不觉就走得深了;二来是夜晚与白天不同,夜晚在各色灯火的干扰下,景象变了,人也就不那么能拿得准了。
当然,说到底还是环境陌生的缘故。没办法,反正再错也错不到重庆去。于是静下心来,看了多次地图,又多次询问路人核实,总算是远远地看到了交大成都分部的哪个区域的建筑,人也就彻底安心了……是呀,咱是谁呀,在郑州被火车甩下了,在西安被bus抛弃了,即使是那样,咱不也来到成都了吗?!
快到成都分部时,看到了路边一卖汤圆的,就吃了一碗。在家乡时,由于地处北方,只吃过元宵,没吃过汤圆,相比元宵的馅儿的口味的丰富,里面的芝麻馅儿虽说相对单纯,口感滑嫩,确是非常的好。
返回成都分部后,先在服务台询问了今天入住的人中是否有名叫H的?人家说没有。
回屋后去洗了个澡,然后躺下,撂下蚊帐,琢磨着明天该干些啥?
这峨眉一去,即使是到寒假为止,那也得是小半年,校区又地处峨眉山麓,那不就是山区吗?封闭是肯定的!估计是除了登山,平日里也没啥好的去处。写到这里还不得不给自己点个赞,因为我的判断太准了,进去后才知道,我们去成都那叫上省城,去个峨眉小县城都会出现点儿欣喜小激动。
想到这里,将成都市地图拿进蚊帐,摊开地图,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遍,最后决定明天到武侯祠及杜甫草堂去拜谒下史上的先人们去。
第二天早晨,黎明即起,洗漱后,俺在成都分部的食堂吃了早点。
第一次吃到了豆腐乳。北方也习惯吃与之极其类似的,那玩意儿,是叫酱豆腐,口味有些不同,应当说豆腐乳的口感更加滑腻一些。
然后出发,按照计划,花去一整天,要去武侯祠及杜甫草堂,还有周边的小地方,中间过程按下不表。晚上在外面餐馆随便吃了一口。主要是吃的白斩鸡和鸭肉片蘸汁儿,香!香!香!实在是香!印象太过深刻,当时便感慨道,这辈子就应当生活在四川!在内蒙那穷山僻壤之地,那十几年算是白活了。
傍晚,在外疯野了一天的我,又回到了成都分部。又去服务台询问了H是否入住。没有,工作人员说。
回到房间,依然是挥之不去的满脑袋的兴奋,成都太温馨了。
今日所见,进一步印证了上面已提及的那些我对成都处女游的深刻感受。感叹我自己见解之独到之深刻,哈哈!
那日夜晚,是如何睡去的,我是不记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沉沉地睡着了,沉睡时或许会伴有因日间所经受的新鲜事物对大脑皮层的鲜烈刺激而产生的五彩缤纷的少年的梦……
翌日凌晨,天色放亮。美梦中的我不知是被叫醒还是被推醒了。
四、赴峨再遭难 感恩校医院
睁眼一看,是H。
再定睛一看,确是H本人。没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H,H依然是笑眯眯的,上身一件草绿色军用的确良上衣。跟俺入学时穿的一样,那是姐姐托了多道关系才算给俺买上的,人也煞是精神。
当然,那之后又是少不了一阵围棋复盘模样的情景复原。H宽慰我说,好在,你的行李都在,……你又一个人平安抵达成都,这比啥都强。
长话短说,晌午前,我和H如期坐上了由成都开往峨眉的绿皮车厢的慢车。
我俩依然是坐对面,依然是靠窗。您跟读到这儿,也是蛮辛苦的,逗个樂儿吧!"慢车"在日语里的对应词汇叫做"各站停车";中文是强调了列车的速度,而日语则是强调了列车的服务性,有意思吧!由于是慢车,在成都
- 峨眉这段区间,列车行车大约需要近四个小时。
在晃晃荡荡的列车车厢里,坐着很多这趟线周边的农民,看到有很多妇女抱着或背着娃儿,还看到有很多各种形状的背篓,有粮食,鸡蛋等土特产,水果,干货,…,货物或是挤在行李架上,或是委屈在过道两侧。还有一些人,因已无空间,只好将行李、物品背在肩上。车厢里,也有零零星星的一些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人,后来知道那应是彝族同胞。
从一开车起,H就谈性颇浓。本来就口才上佳,这下又再次找到了失散的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也就更是谈的起劲了。H对老牌工科的母校的感情,那是不容置疑的。他主要向我介绍了母校的学校院系情况,说,你能学计算机,那真是什么天之骄子啦,学习一定要刻苦啦,以学为主啦,不要谈恋爱啦,当天的功课要当天消化啦,要珍惜时光,要天天要上晚自习,……,等等。在H的一通"洗脑"般的强大火力过后,不怎么轻言崇拜的我,也是对H心生敬佩。
你说你的,我想我的。在我心中,深埋着个从上高中时就已执着了的愿望,就是努力在大学期间入党,成为组织内的人。也好将俺这父辈不堪重负、被敌视、被边缘化的家庭出身漂白,这样将来才好报国呀。功课好坏倒是并不重要,能念下来也就行了。由于家庭成分的重压而变形,变形的使得我这个酷爱学习、勤勉上进、立志掌握过硬工学本领的好青年,在大学四年期间竟然就从来没有动过什么报考研究生的念头。
感怀于H这一路来对我的照料,虽说"被走失"了两次,可臭小子你若是乖巧点,像个跟屁虫似得贴着H大哥的话,还至于一而再地被车甩了吗,这确实是我的实际想法。我也是尽可能积极主动地向H献殷勤,……俺俩就像是在说相声,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周围的好多乘客也都为俺们说话氛围和情绪所感染……我箱子里的好吃的,被我一样样地取出,摆放到面前的小桌上,请H大哥品尝。
聊着聊着不知怎地,话题便转向了峨眉山。
H讲起了峨眉山的秀丽和云海,多种动植物,特别是猴子,还会从游客手里抢食物,还谈到了万年寺,清音阁,洗象池,……,对,没错,最后话题落在了金顶上!
"那峨眉山有3千多米高是吧?",我用钥匙串上链着的便携式折叠刀,一边在为H削着苹果,一边询问H道。
"是,当地海拔是3099米",H回答说。
当地海拔?什么叫当地海拔?海拔不就是从海平面算起的高度吗,哪有什么当地海拔一说呀,俺疑惑不解穷追不舍地追问H。
怎么没有呀,你可以查《中国地图册》呀,那上面就是这么写的,H解释给我说。
听到这话,俺的倔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那好,你不是讲《中国地图册》吗,行李架上的我的皮箱里还正好就放着一本,俺拿给你看,俺就不信了,海拔就是海拔,何来什么当地海拔?我心里倔强着。
接着,在列车的晃动中,尽力保持好身体的平衡,我将正削着一半的苹果放在茶杯盖儿上,毛糙中钥匙链上的折叠刀也忘记了合上,然后脱掉鞋子,站到座位席,从行李架上的人造革皮箱里取出了那本地图册,因想着让H验明真假后再马上放回去,就没有坐下,而是"蹲"在座席上,随后快速查找四川省的相关页,翻到有峨眉山介绍的那一页,……这不是嘛,地图册上不就是讲峨眉山海拔3099米的吗?!兴奋中,我身体微微前倾,隔过小桌,想指给对面的H看,就在这时,原本就伴随着列车向前奔跑在晃动着的车厢,可能是由于一个类似急撒车的动作,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着列车的颠动,我人也是在身后的坐席靠背和膝盖前的小桌间前后惯性地随着晃动,就在身体被强烈地摔到靠背之后,身体又被惯性反弹向小桌前时,出事了,……
约10公分长的折叠刀的刀刃彻底地刺入了大腿根部。
由于事情是发生在一刹那间,而且当时我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地图册上,刀刺入的当时,也并没觉得疼,但当我低头看到整个刀刃都没入身体内时,疼痛,猛然间开始了…
显然H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脸都吓白了。
很快裤裆部现出一片血迹。当时穿着条新买的银灰色的的确良裤子,对于内部出血状况的判断也应是一目了然。
我赶紧从后裤兜掏出手帕,还好,这是上午离开成都分部时新放进裤兜后袋的,还没用过。可是这也没法包扎呀,而且只有一枚手帕,还到处都是人,H也是心知肚明,也赶忙拿出了他的手帕递给我,并示意我跟在他后面,我紧跟其后去洗手间。我还往裤兜里塞了一大团手纸,H在前面走,给我开着道,我忍着疼痛艰难地在后面跟着,刀还在身上插着,只能小步地一点点地挪,刀,没敢拔,怕出血过多,可是这一走,毫无疑问会扩大内部创面……真疼!
总算挨到了洗手间,等了半天,待里面的人终于出来后,总算是进了洗手间。大致看了下露出的刀柄的方向,我咬着牙、忍着痛将刀缓慢拔出……然后迅速脱掉了裤子,又脱掉了短裤,低头一看,一片血色模糊,血流已经到了脚踝部,赶紧用手纸查了下阴部,总算看清了刀口位置,是处于右睾丸部位,我的妈呀,这不成心要把我变成废人吗?也不知把那宝贝蛋儿伤到啥子程度?
血还在从刀口处涓涓涌出,不行!得尽快止血!也顾不上卫生啥的了,部位特殊,一只手帕是没法固定的,这又不是在家里,光着就光着,对,一块手帕固定在腰间,像裤带那样,另一块从大腿根部绕过,兜住右睾丸后垂直引上,与腰间手帕固定,可是不够长呀?情急之下,快速用扎俺那刀,将H的手帕分解成三段相互系紧后再系于腰间,又将自己的手帕用刀攉开,撕成两段系好后,在出血处垫好手纸,再兜住在上引后系于腰间。这时候的我已是满手血迹,衣服裤子上早已是血迹斑斑。
穿好内裤、裤子后,粗粗将"第二现场"清理了一下,最后将带血的手纸冲走。
待我返回座位,H说我脸色很难看。
是呀,失血和惊吓,想必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我问H距离车到峨眉还得多久?还得一个多小时吧,H推算到。
那你能挺得住吗,H担心地反问道。
没事,我嘴上坚定着,心里却实在是发虚。
裤子裆部和右大腿至膝盖处的裤子内侧,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这期间H还和乘务员取得联系,还进行了车内广播,以期寻找到医生。
……,没有结果!
时间一点点地往前捱着,好慢呀!
在这意外事件发生后的一个多小时后,这慢的如同老牛似得、老式绿皮列车总算是是慢腾腾地抵达了峨眉火车站。
具体是坐的是学校的大巴,还是校医院的车,被紧急送往校医院,现在,我已经是彻底回想不起来了。总之,人是被火速送到了位于西南交通大学campus内的校医院。
接着诊治开始了,主治医生(事实上人家不是主任医也是副主任医)是位叫王大夫的女医生,五十多岁模样,人略胖,看着就是利索人。她叫护士给我麻溜退去裤子,接着是内裤,……我就这样光天化日地暴露在两名大夫(另一位是男医生)和两名女护士面前,……,王大夫仔细查验了伤口,吩咐护士们赶紧准备手术。随后,王大夫对我说,小伙子,好险呀,你这伤口是贴着右睾丸进去的,再往左偏上一点,就会将整个右睾丸戳穿,……俺听着,不寒而栗……您可别吓我……
就这意外一刀,这不差点让我变成一字并肩独蛋儿王吗……
王大夫解释说,这得缝合,……还不能打麻药,……怕有副作用。……你能受的了吗,小伙子?王大夫追问着。
没问题,我"大义凛然"地保证道。
疼痛早已让我抛开了羞耻心,我就在这样门户大开的状态下,开始接受手术。
嘴上咬上了护士递上的毛巾,一边一个护士压住了我的肩膀和胳膊,防止俺乱动,消毒和上药的时间很长,很长,看来,背毛主席语录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
疼痛,使得我早已是满头大汗,护士们时不时地在给俺擦着汗,……要知道,伤口虽不大,可是它深啊!
接下来的缝合,疼得我早已是满眼泪水,……被折腾的"奄奄一息"的我,最后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 ……
在校医院医生的精心治疗和两位护士姐姐们的悉心看护下,一周后,我又生龙活虎般地变身为一条好汉,痊愈出院了。
出院那一天,班辅导员老师(安徽籍,英俊帅气的脸庞如同刀刻的一般)领着我,从校医院步行走出,向我们宿舍的所在地 - 2号大板楼方向缓缓前行,两人边走边聊。
老师说,军训已经开始好几天了,很快就要开始实弹打靶了。
途中,在道路的左侧,看到了一栋并不太大的楼,有女孩子们在进进出出,老师还特意介绍给我说,这是咱校女生宿舍楼。不久以后,我便得知,这便是校内男生间传言的闻名遐迩的熊猫馆,哈哈。
过了熊猫馆,便是一排长长的通向下面的水泥台阶。
贴着两侧的竹林,沿着长长的台阶(我自己没有数过,据校方资料记载,印象中应是157级台阶)
继续往下走,过不了多久,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体育场,得大出我中学时的操场一倍还多。
这真实的场地比数月前贴在教室后黑板上的招生简章上的照片还要气派出许多。
为跑道环起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足球场。
那足球场上的土,分明是红颜色的……
< The End >